卷二十二 列传第十二

○王昙首(子僧绰 孙俭 曾孙骞 骞子规 骞弟暕 暕子承 训 僧绰弟僧虔 僧虔子慈 慈子泰 慈弟志 志弟子筠 志弟彬 寂) 王昙首,太保弘之弟也。幼有素尚,兄弟分财,昙首唯取图书而已。辟琅邪王大司马属。从府公修复洛阳园陵,与从弟球俱诣宋武帝,帝曰:“并膏梁世德,乃能屈志戎旅?”昙首答曰:“既从神武,自使懦夫立志。”时谢晦在坐曰:“仁者果有勇。”帝悦。及至彭城,大会戏马台,赋诗,昙首文先成。帝问弘曰:“卿弟何如卿?”答曰:“若但如下官,门户何寄?”帝大笑。昙首有智局,喜愠不见于色,闺门内雍雍如也。手不执金玉,妇女亦不得以为饰玩。自非禄赐,一毫不受于人。为文帝镇西长史,武帝谓文帝曰:“昙首辅相子也,汝可每事谘之。”及文帝被迎,入奉大统,议者皆致疑,昙首与到彦之、从兄华并劝上行,上犹未许。昙首固陈,并言天人符应。上乃下,率府州文武严兵自卫,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。中兵参军朱容子抱刀在平乘户外,不解带者累旬。及即位,谓昙首曰:“非宋昌独见,无以致此。”以昙首为侍中,领骁骑将军,容子为右军将军。诛徐羡之等及平谢晦,皆昙首及华力也。 元嘉四年,车驾出北堂,使三更竟开广莫门。南台云:“应须白兽幡、银字启”。不肯开。尚书左丞羊玄保奏免御史中丞傅隆,旨下。昙首曰:“既无异敕,又阙幡启,虽称上旨,不异单刺。元嘉元年、二年,虽有再开门例,此乃前事之违。今之守旧,未为非礼。其不请白兽幡、银字启,致开门不时,由尚书相承之失,亦合纠正。”上特无问,更立科条。迁太子詹事,侍中如故。自谢晦平后,上欲封昙首等,会集,举酒劝之,因拊御床曰:“此坐非卿兄弟,无复今日。”出诏以示之。昙首曰:“岂可因国之灾,以为身幸。陛下虽欲私臣,当如直史何?”封事遂寝。时弘录尚书事,又为扬州刺史。昙首为上所亲委,任兼两宫。彭城王义康与弘并录,意常怏怏,又欲得扬州。以昙首居中分其权任,愈不悦。昙首固乞吴郡,文帝曰:“岂有欲建大厦而遣其栋梁?贤兄比屡称疾,固辞州任,将来若相申许,此处非卿而谁?”时弘久疾,屡逊位,不许。义康谓宾客曰:“王公久疾不起,神州讵合卧临?”昙首劝弘减府兵力之半,以配义康,乃悦。七年卒,时年三十七。文帝临恸,叹曰:“王詹事所疾不救,国之衰也。”中书舍人周赳侍侧曰:“王家欲衰,贤者先殒。”上曰:“直是我家衰耳。”赠光禄大夫。九年,以预诛徐羡之等谋,追封豫宁县侯,谥曰文。孝武即位,配飨文帝庙庭。子僧绰嗣。 僧绰幼有大成之度,众便以国器许之。好学,练悉朝典。年十三,文帝引见,拜便流涕哽咽,上亦悲不自胜。袭封豫宁县侯,尚文帝长女东阳献公主。初为江夏王义恭司徒参军。累迁尚书吏部郎,参掌大选,究识流品,任举咸尽其分。僧绰深沉有局度,不以才能高人。父昙首与王华并被任遇,华子新建侯嗣,才劣,位遇亦轻。僧绰尝谓中书侍郎蔡兴宗曰:“弟名位与新建齐,弟超至今日,盖姻戚所致也。”迁侍中,时年二十九。始兴王浚尝问其年,僧绰自嫌早达,逡巡良久乃答,其谦退若此。元嘉末,文帝颇以后事为念,大相付托,朝政大小皆参焉。从兄微,清介士也,惧其太盛,劝令损抑。僧绰乃求吴郡及广州,并不许。会巫蛊事泄,上先召僧绰具言之。及将废立,使寻求前朝旧典。劭于东宫夜飨将士,僧绰密以启闻。上又令撰汉、魏以来废诸王故事送与江湛。徐湛之欲立随王诞,江湛欲立南平王铄,文帝欲立建平王宏,议久不决。诞妃即湛之女,铄妃湛妹也。僧绰曰:“建立之事,仰由圣怀。臣谓惟宜速断,几事难密,不可使难生虑表,取笑千载。”上曰:“卿可谓能断大事,此事不可不殷勤;且庶人始亡,人将谓我无复慈爱之道。”僧绰曰:“恐千载之后,言陛下惟能裁弟,不能裁儿。”上默然。江湛出阁谓僧绰曰:“卿向言将不伤直邪?”僧绰曰:“弟亦恨君不直。”及劭弑逆,江湛在尚书上省,闻变曰:“不用王僧绰言至此。”劭立,转僧绰吏部尚书。及检文帝巾箱及湛家书疏,得僧绰所启飨士并废诸王事,乃收害焉。因此陷北第诸侯王,以为与僧绰有异志。孝武即位,追赠金紫光禄大夫,谥曰愍侯。初,太社西空地,本吴时丁奉宅,孙皓流徙其家。江左初,为周顗、苏峻宅,后为袁悦宅,又为章武王司马秀宅,皆以凶终;及给臧焘,亦频遇祸,故世称凶地。僧绰尝谓宅无吉凶,请以为第,始造,未及居而败。子俭。 俭,字仲宝,生而僧绰遇害,为叔父僧虔所养。数岁,袭爵豫宁县侯。拜受茅上,流涕呜咽。幼笃学,手不释卷。宾客或相称美,僧虔曰:“我不患此儿无名,政恐名太盛耳。”乃手书崔子玉《座右铭》以贻之。丹阳尹袁粲闻其名,及见之曰:“宰相之门也。栝柏豫章虽小,已有栋梁气矣,终当任人家国事。”言之宋明帝,选尚阳羡公主,拜驸马都尉。帝以俭嫡母武康主同太初巫蛊事,不可以为妇姑,欲开冢离葬。俭因人自陈,密以死请,故事不行。年十八,解褐秘书郎,太子舍人,超迁秘书丞。依《七略》撰《七志》四十卷,表献之。又撰定《元徽四部书目》。母忧,服阕,为司徒右长史。晋令,公府长史著朝服,宋大明以来著朱衣。俭上言宜复旧制,时议不许。 及苍梧暴虐,俭告袁粲求外出,引晋新安主婿王献之任吴兴为例,补义兴太守。升明二年,为长史兼侍中,以父终此职,固让。先是齐高帝为相,欲引时贤参赞大业。时谢朏为长史,帝夜召朏,却人与语,久之,朏无言。唯有二小儿捉烛,帝虑朏难之,仍取烛遣儿,朏又无言,帝乃呼左右。俭素知帝雄异,后请间言于帝曰:“功高不赏,古来非一,以公今日位地,欲北面居人臣,可乎?”帝正色裁之,而神采内和。俭因又曰:“俭蒙公殊眄,所以吐所难吐,何赐拒之深。宋以景和、元徽之淫虐,非公岂复宁济;但人情浇薄,不能持久,公若小复推迁,则人望去矣,岂唯大业永沦,七尺岂可得保?”帝笑曰:“卿言不无理。”俭又曰:“公今名位,故是经常宰相,宜礼绝群后,微示变革。当先令褚公知之,俭请衔命。”帝曰:“我当自往。”经少日,帝自造彦回,款言移晷,乃谓曰:“我梦应得官。”彦回曰:“今授始尔,恐一二年间未容便移。且吉梦未必便在旦夕。”帝还告俭,俭曰:“褚是未达理。”虞整时为中书舍人,甚闲辞翰,俭乃自报整,使作诏。及高帝为太尉,引俭为右长史,寻转左,专见任用。大典将行,礼仪诏策,皆出于俭,褚彦回唯为禅诏,又使俭参怀定之。齐台建,迁尚书右仆射,领吏部,时年二十八。多所引进。时客有姓谭者,诣俭求官,俭谓曰:“齐桓灭谭,那得有君?”答曰:“谭子奔莒,所以有仆。”俭赏其善据,卒得职焉。高帝尝从容谓俭曰:“我今日当以青溪为鸿沟。”对曰:“天应人顺,庶无楚、汉之事。”时朝仪草创,衣服制则未有定准。俭议曰:“汉景六年,梁王入朝,中郎谒者,金貂出入殿门。左思《魏都赋》云‘蔼蔼列侍,金貂齐光’,此藩国侍臣有貂之明文。晋《百官表》云‘太尉参军四人,朝服武冠’,此又宰府之明文。”又疑百僚敬齐公之礼,俭又曰:“晋王受命,劝进云,‘冲等眷眷’,称名则应尽礼。”而世子礼秩未定,俭又曰:“《春秋》曹世子来朝,待以上公之礼,下其君一等。今齐公九命,礼冠列蕃,世子亦宜异数。”并从之。世子镇石头城,仍以为世子宫,俭又曰:“鲁有灵光殿,汉之前例也。听事为崇光殿,外斋为宣德殿,以散骑常侍张绪为世子詹事,车服悉依东宫制度。” 高帝践阼,与俭议佐命功臣,从容谓曰:“卿谋谟之功,莫与为二,卿止二千户,意以为少。赵充国犹能自举西零之任,况卿与我情期异常。”俭曰:“昔宋祖创业,佐命诸公,开国不过二千,以臣比之,唯觉超越。”上笑曰:“张良辞侯,何以过此。”建元元年,改封南昌县公。时都下舛难,且多奸盗,上欲立符伍,家家以相检括。俭谏曰:“京师翼翼,四方是凑,必也持符,于事既烦,理成不旷,谢安所谓‘不尔何以为京师’。”乃止。是岁,有司奏定郊殷之礼,俭以为宜以今年十月殷祭宗庙,自此以后,五年再殷祭。二年正月上辛,有事南郊,即以其日还祭明堂,又用次辛,飨祀北郊而并无配。从之。明年转左仆射,领选如故。初,宋明帝紫极殿珠帘绮柱,饰以金玉,江左所未有。高帝欲以其材起宣阳门,俭与褚彦回及叔父僧虔连名表谏,上手诏酬纳。宋世宫门外六门城设竹篱,是年初,有发白虎樽言“白门三重门,竹篱穿不完”。上感其言,改立都墙。俭又谏,上答曰:“吾欲后世无以加也。”朝廷初基,制度草创,俭问无不决。上每曰“《诗》云‘惟岳降神,生甫及申’,今天为我生俭也。”其年固请解选,见许。 帝幸乐游宴集,谓俭曰:“卿好音乐,孰与朕同?”俭曰:“沐浴唐风,事兼比屋,亦既在齐,不知肉味。”帝称善。后幸华林宴集,使各效伎艺。褚彦回弹琵琶,王僧虔、柳世隆弹琴,沈文季歌《子夜来》,张敬儿舞。俭曰:“臣无所解,唯知诵书。”因跪上前诵相如《封禅书》。上笑曰:“此盛德之事,吾何以堪之。”后上使陆澄诵《孝经》,起自“仲尼居”,俭曰:“澄所谓博而寡要,臣请诵之。”乃诵《君子之事上章》。上曰:“善,张子布更觉非奇也。”于是王敬则脱朝服袒,以绛纠髻,奋臂拍张,叫动左右。上不悦曰:“岂闻三公如此?”答曰:“臣以拍张,故得三公,不可忘拍张。”时以为名答。俭寻以本官领太子詹事,加兵三百人。时皇太子妃薨,左卫将军沈文季经为宫臣,未详服不。俭议曰:“汉、魏以来,宫僚先备臣隶之节,具体在三。存既尽敬,亡岂无服?昔庾翼丧妻,王允、滕含犹谓府吏宜有小君之服,况臣节之重。宜依旧君之妻齐衰三月而除。” 上崩,遗诏以俭为侍中、尚书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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